榨汁機/Chapter 4 (end)

榨汁機感受到每一寸的細胞相隔越來越遠,此時此刻在不斷分崩離析的過程中才感知到細胞們(大概是聚乙烯吧!)曾有的「緊緊地相黏」。

他變輕了,成了一個有思想的分子,看似漫無目的但恍若有一絲吸力把他拉向一片光芒。

他遇見了光點。

光點說他不是流星但可以實現一個榨汁機願望。

榨汁機不知道流星是甚麼但他想問光點一個問題。

當我不在榨汁之後,就什麼也不是了嗎?

他深信光點能回答,因為光點是舉目所見身在黑暗中無所事事卻令他覺得特別富有深意(或該說是甚麼來者,睿智?)。

光點說:「你只是被榨汁機這個名字侷限了,當萬物有了名字時,無形中也賦予一種力量讓兩者相互依存,就像火車沿著軌道走。」

那是慣性的力量。榨汁機想著。

「你會思考,擁有跳躍這個框架的能力。」光點接著道:「不如成為人類吧,今後我命名你為榨菜。」

榨汁機在重組,在聽到「榨菜」這兩個字時,他能感覺得到細胞們互相攀住彼此。

或許該睡個覺。「榨菜」心想。

他會成為一個叫榨菜的人類但有榨汁機的靈魂。

<完>

榨汁機/Chapter 3

他第一次發現離開原來可以不是充滿著悵惘與自怨自艾的傷悲;在心境上,榨汁機並非對生命(一個榨汁機的無機生命)絕望而背離一成不變的「安穩」生活,他要去尋找除了榨汁以外對他而言的意義。

沒有羅曼式的大雨滂沱(他也沒有配合大雨以一個寂寥的背影在黑暗走著的興致),天空如往常地渲染成藍黑色,一路間,偶有一兩顆零落的亮點,榨汁機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對於亮點破壞這一致性的黑藍的作為倒是給他一個目標式的啟發。

必須找到那個亮點。

他看著愣愣地看著微細的光點,彷若光點癡癡地給予一個回眸。

他爬到路燈的最上頭,沒有黃鸝鳥的嘲笑下也算是爬得一帆風順,達到以一個榨汁機從沒有看過的高度,不論俯瞰亦或仰視;他拉開以大地的距離卻依舊與天空遙遠。

所以榨汁機向著不知名的亮點許願:把我帶到你身邊吧。

榨汁機/Chapter 2

榨汁機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對時間沒有確切的概念(大概是打了一千六百八十二杯木瓜牛奶的時間),他淪落到二手商店的商品架上,而貴夫人牌在他走之前已經被垃圾車不知載到哪裡去了。

  就算再方便這種自動運轉的機器卻老化的很快呢。

榨汁機為貴夫人牌哀悼了一會兒雖然他是那麼的討厭他。

接下來榨汁機可真的沒辦法知道時間過去多少,因為在也沒有榨果汁計時器計算對他毫無意義的時間,他通常都安靜地待在架上聽著一旁攪拌器和削皮刀訴說他們曾有的風光及被拋棄的絕望。

他們在各自的創傷經驗分享中(他們認為分享有益於治療),發現這個時代飛快的,就像轉到最高速的電動攪拌器,撲向自動化、電動化的器具而漸漸遺忘手打蛋白霜的痠疼感,主人們選擇汰換率高的機器節省時間和體力,榨汁機能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但是免不了一陣傷心。

榨汁機心想:沒有用的榨汁機只是一堆廢塑膠,再待在這兒是污辱我的尊嚴,就算最後支離破碎,也是要以一個榨汁機的身分凋零。

他出走了,沒有與攪拌器和削皮刀道別。

榨汁機/chapter 1

這是個關於榨汁機的故事。

他再也受不了貴夫人牌吵雜的嗡嗡轟轟聲,刀片炫耀地轉動著底座不時地濺出摩擦產生的碳粉,要不是有雙手在蓋子上壓著,他早就粗魯地把內容物像是嘔吐物般大肆揮灑。

  那可真是魯莽。榨汁機心想著。

他堅持著傳統的方式以人體作攻施加壓力在果皮上,並在他身體的紋路上具有藝術性且技巧性的一轉,果汁以一個完美的放射圓開始最後遵從大自然的引力向下流成小瀑布,完成一次完美的榨汁。

可惜小榨汁機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黯淡地看著身上的灰塵。

他大概知道自己的未來將是被擠放在一堆二手雜物中(說不定頭和身體還會分離)等著不太可能出現的買主。

  那將會是一個漫長的等待。

終於,貴夫人牌終於停下娼妓般的呻吟,轉而炫耀地看著榨汁機:我打了兩杯西瓜牛奶。